李善道高举“为翟让复仇”之旗,本就占据道义高地。
今他又大败宇文化及,只待彻底剿灭其残部,夺得传国玉玺,就能完全继承隋室的三分王统之一,——且不像李渊本隋旧臣,还是“名正言顺”地得到,声威势将更盛,名望势将更隆。
这种情况下,因过往的杀翟让之举,就会有两个棘手的麻烦,如两根致命的芒刺,出现在李密面前,直指其腹背要害。正就是房彦藻言到的“周文举等割据”与“攻洛阳诸部”,——或者更准确说,是“攻洛阳诸部”中的瓦岗旧部,以及原本属於山东等地义军之各部。
瓦岗旧部如单雄信、徐世绩等,不必多说。李密现对徐世绩就已深怀疑忌。梁郡周文举、东平徐圆朗等,有的与翟让旧谊匪浅,有的本身亦山东草莽义军出身,与翟让、李善道堪称同气连枝。如此,则值李善道声望如日中天之际,谁敢保证周文举、徐圆朗等不会改换门庭?
此一担忧,如果真的出现,李密的后方就岂止是荥阳一地之患?恐是山东震动,根基动摇之危!又连及前线攻洛的数十万大军,搞不好,也会因此一朝大乱,分崩离析。
“明公当时诛翟让,实非得已。”李密杀翟让时,祖君彦尚未投效,他捋须长叹,语带复杂,“翟让自恃元勋,既拥明公为主,复不以臣自居,致使义军百万之众,令出多门,号令难行。此獠不除,洛阳难下。只是,当时殊未能料到洛阳竟这等难克,亦未想到李善道此子能在河北立稳根基,更不曾料想到宇文化及弑君,而旋又被李善道所破。”
叹息声中,充满了对时势难料的无奈与深深的惋惜。
帐内沉寂。
炭火盆里的火光跳跃不定,映照众人变幻的脸色。
王伯当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。
房彦藻揭示的,是血淋淋的现实,是李密阵营深藏已久的致命软肋与无法愈合的隐痛!
诛杀翟让,固然在彼时巩固了权柄,却也埋下了难以消弭的信任裂痕与道义亏欠。
如今,在李善道携“复仇”大义与赫赫武功、将得隋王统的强势冲击下,这些深埋的危机、亏欠与政治上的深远影响,如似决堤之水,汹涌的全面爆发。
房彦藻见王伯当默然,不再激烈反对自己“策反元文都”此议,便转向李密,说道:“明公,话说回来,王公方才所言,也确实是根本之论,解决李善道威胁之关键,确系於洛阳!是以,就元文都之此提议……”他斟酌地说道,“臣愚见,不妨做两手准备。”
“孝朗,细陈之。”
房彦藻应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