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厢内的寂静持续发酵,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,只剩下轮胎碾压路面的单调嗡鸣和空调系统沉闷的低吼。
安心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,黏腻地贴在椅背上。
闵老短暂的失语,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让人心悸,那是一种棋逢对手,或者更确切地说,是被某种坚定到近乎执拗的信念所短暂阻滞的愕然。
而章长江的目光依旧坦然地迎着闵老,没有丝毫闪躲,只不过,他脸上那份温和的笑容早已敛去,只剩下一种近乎岩石般的平静。
终于,闵老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,他没有再看章长江,而是缓缓地、极其疲惫地靠回了椅背,闭上了眼睛。
那一瞬间,安心甚至觉得这位威严的老人仿佛苍老了好几岁。
但下一秒,闵老口中说出的话,却让车厢内的温度骤降。
“问心无愧…好一个问心无愧!”
闵老的声音低沉沙哑,像是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面,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,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冷冽,“长江,你告诉我,当清泉汇入江河,适应了更广阔的河床,经历了冲刷,它还记得自己的源头在哪座山峰,最初要流向哪片海洋吗?还是说…它只是习惯了随波逐流,甚至…开始享受裹挟泥沙的力量感?”
好家伙,这个问题比之前的质问更加诛心!
它直指章长江在适应过程中可能发生的异化,在质疑章长江是否在时代洪流中迷失了初心,甚至是否已经为了某种力量感而妥协、变质。
章长江的眉头第一次真正地蹙了起来,他放在膝盖上的手,不易察觉地蜷缩了一下,沉默了几秒,他才重新开口,声音依旧沉稳:“闵老,源头刻在河床的记忆里,目标铭刻在奔流的意志中,清泉不会忘记来路,更不会忘记归途,只是…江河浩瀚,暗礁密布,漩涡丛生,有时候,为了抵达那片海洋,不得不暂时绕开一些看似捷径的险滩,选择一条更迂回,却也更可能成功的路径,我觉得这算不上什么迷失,而是…对最终目标的清醒认知和执着坚守!”
“迂回…清醒认知…执着坚守…”闵老闭着眼,重复着这几个词,嘴角勾起一丝极淡、极冷的弧度,弧度里没有笑意,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:“所以,在你看来,动用那些看似‘合法合规’的手段去刺激、去挑动、去触碰脓包,是值得肯定的选择?还是说,为了所谓的最终目标,你宁愿纵容、甚至推动像小安这样的初生牛犊去充当那把捅破脓包的刀,让他去承担引爆未知风险的全部后果?!”
闵老的话锋,如毒蛇吐信